■帮牧场租奶牛 ■引导吃瓜群众吃点别的……
科技助力，“三农”金融忙活的事挺多
秋收冬藏，以往，这个时候的农村“人烟稀少”——年轻人忙着外出打工，赶在春节前挣零花钱贴补家用;上了岁数的村里人买上一袋子花生瓜子，开始“猫冬”。现在，因为智能手机普及率大幅提升，村里也发生一些变化，比如靠着手机App赋予的种养殖经验,很多年轻人开始合计怎么才能把地种得更好，把自家奶牛的产奶节奏控制得更理想。当然这些事要办成，都离不开钱。钱从哪里来?除传统途径外，金融科技企业的专业化服务，正在弥合“三农”资金需求与供给之间的“最后一公里”，但金融科技企业的专业性，又体现在哪里?带着这层层问题，人民政协报记者跟随多位全国政协委员，走进助力“三农”服务的金融科技企业宜信，一起来听听他们都是怎么说的。(崔吕萍)
听说过租飞机轮船，奶牛也能租?活体租赁、农机租赁胜于买买买
唐宁(宜信公司创始人、CEO)：在“三农”领域，我们从2012年底开始了一个创新，那就是融资租赁业务。首先在中国东北三省、内蒙古推动“小微租赁”模式。当时是拖拉机、烘干塔、收割机，现在租的是无人机、无人车等农机，业务也做到了全国。后来，我们把租赁标的拓展到了活的工具上，就是租奶牛。这也是在国内颇具创新性的活体租赁业务。可以说，全国范围内，除了我们公司团队员工之外，企业还拥有8万头奶牛。
我们把能力建设解决方案提供给农户、客户，让他们通过App的方式种地，数字化方式智慧地去开展种植活动。通过数据，我们能够为农民提供更好的金融服务。
毛芳竹(宜信普惠高级副总裁、融资租赁部总经理)：宜信租赁的主要关注点就是“三农”。通过多年摸索，我们把业务方向集中在两个方面。
一个是农民进行规模化生产所需农机的问题。农机很贵，小规模生产的小农户依靠手工作业勉强可以应付，但中国农业生产的趋势是适度的规模化，规模化的生产必须使用农机，这就要求农户在经营当中，有一笔资金去购买新农机，也可以通过融资租赁的方式获得农机。由融资租赁公司把农户指定的农机买下来，租给农户使用，农户按合同约定付完租金后，租赁公司把农机所有权转让给农户。
另一个是家庭牧场转型升级扩大规模所需资金及如何发展才更高效。从2008年开始，国家倡导将各家各户的奶牛集中到一个场地，统一挤奶统一卖奶，但奶牛还是各家自己去喂，避免了散户分别挤奶卖奶随意添加东西问题，但因各自喂养的饲料配方不同，原料奶品质仍然不稳定。2014年，政策来了，国家鼓励有能力的人将寄养的奶牛都买下来，同时雇佣奶牛原来的主人为其工作，改为家庭农场。我们为此也做了调研，发现统一喂养保证了奶牛的品质，也给牧民带来稳定收入，但农场主需要更多资金用于买奶牛。在此背景下，2015年，我们成为全国第一家奶牛活体租赁机构，把奶牛看成牛奶的生产工具，和农机一样做融资租赁。通过调研和实践积累，也总结出了用于判断牧场发展程度的数据模型。
做金融科技要重数据。因此我们从第一个客户调研开始就积累行业数据，这个数据已经作为国家经典案例和数据库向全国分享。
每到一个牧场时，我们就看这个牧场的经营情况和全国各地牧场经营的平均数有什么差异。到目前为止，我们拥有所有权的奶牛有8万头，接触过的牧场有600多家，存量牧场有400多家，通过大量实际走访，我们形成了数据库。每到一处，我们用几个核心数据，就能了解这个牧场存在哪些问题，应如何改进。这也是为什么，很多牧场老板对我们的第一感觉是不像搞金融的，倒像是养牛的同行。
委员提问：奶牛的生命周期是怎样的?
毛芳竹：生下来的小牛被称之为犊牛，养到8-9个月，就成为成年奶牛，到13个月可以受孕，怀孕10个月左右生下小牛并开始泌乳，泌乳期大概10-11个月，产奶期间要再去怀孕。在一个牧场里，要协调好奶牛受孕挤奶的周期，要一波接一波产奶，这需要一个合理的结构安排。平均下来，一个阶段泌乳牛达到47%就可以为牧场提供稳定的供奶量，一般情况下，一头牛一生受孕四到五次、产四到五个小牛，一共有四到五个产奶周期，之后奶牛就要淘汰了。
种2800亩土豆，小老板还有时间刷抖音? 无人机在中国大地上“任劳任怨”
毛芳竹：在河北，我们有一个客户，大学毕业以后，就回家帮年迈的父母去种土豆，家里种了2800亩土豆。
他找我们是想融资买全套耕种收设备。他做了市场调研，了解到现在最好的土豆种植技术是无人驾驶，而且这个技术在农业领域已经被普遍应用了———从耕种到田间管理、打药都是无人化，只要在田间地头架一台卫星导航接收系统，用发动机的电可以启动定位，在地里打几个点，拖拉机耕地、播种就可以全部实现无人驾驶，一天可以播种200多亩，2800亩用半个月就可以种完。这个小伙子去年一年净赚了200万元左右。但他的烦恼是寂寞，机械化不需要太多人工干预，机器干活，他只能坐在边上玩手机刷抖音。
我们开展的农机融资租赁，其实是和农机经销商合作，保证交易真实，农户要买机器，由经销商推荐，并且要对这个交易承担一定的担保责任。我们的工作是来评估这笔交易后农户能挣多少钱。经过评估能赚钱的，我们付款给经销商把农机买下来租给农户使用，这也解决了以前经销商赊销的苦恼。
还有一类客户，自己没有地，通过融资租赁方式买了农机帮助别人干农活。
“三农”金融之所以不好做，其实是因为业务太分散，形不成系统，每家每户情况不同，农户摸底也困难。我们招聘工作人员虽然都有农业、金融相关知识背景，但面对情况差距较大的客户，我们必须要把服务流程简单化。比如我就会告诉他们，一个牧场经营好坏可以看几个点，他们带着任务下去，想方设法找到我们要求的这几个数据就行了，收到数据，我们中后台再依靠大数据和决策模型对其进行评估。
众多信用白户如何变“金户”? 相比表彰诚信，信用变钱更重要
毛芳竹：做农村金融非常重要的一点，是很多农户原来都是信用白户。我们的做法是先进行信用教育，把他们的信用建立起来。农户有地，但不敢借钱买机器，因为不知道能不能还。所以我们对他进行能力评估，告诉他把信用建立起来以后，怎么管理信用，最终通过信用教育方式来释放他的信用价值。
从2015年开始，就有客户还完了所有租金，我们就在全国范围内开展了客户诚信之家评选活动，从2017年，凡是符合条件的诚信之家，我们都登报进行表彰。2018年底，诚信之家客户将近3000户。
“三农”很复杂，让每个人掌握这种金融的逻辑很难，让学金融的人知道农业的知识也很难，我们就各司其职，前端干什么，后端干什么，进行有效分工，分工前提就是长期专注这个领域总结积累的这些模型。
我们也有需要解决的问题。一是多渠道、低成本的资金支持。在深交所发过交易所市场首单惠农融资租赁类ABS，但是有券商、事务所成本很高。今年上市公司在证监会待批公司之中有两个租赁公司。上市规划是公司要决定的，我们在全国是最有代表性从事“三农”服务的融资租赁公司，希望有政策支持能获取多渠道、低成本的资金。二是税收方面的优惠政策。做“三农”，农机销售等领域都有优惠政策，包括对国内涉农银行，国家也有一些政策，但我们作为第三方的公司没有任何税收优惠。现在靠自身商业化运营，我们还能够良性发展下去，但是感觉如果有政策的支持，可以发展得更好。
委员提问：现在你们做“三农”金融，资金来源是靠什么?
毛芳竹：一是股东的资本金，二是有些银行给我们提供贷款，利率是基准利率上浮70%，这还算是比较便宜的资金。再有就是在深交所有个资产证券化融资。
委员提问：拿着这些钱，你再去买设备、买农机?
毛芳竹：对，帮助更多的农户买设备、买农机、买奶牛。
委员提问：马上到A股上市还做不到，毕竟规模在这里。如果单纯子公司核算，有盈利吗?
毛芳竹：按照会计准则，略有盈利。
委员提出：作为一个独立法人，自己考核有盈利，已经很不容易了。
我国西瓜种植面积占全球近70% 吃瓜群众的瓜是这样种出来的!
周昕(中农普惠金服科技股份有限公司CEO)：中农普惠是2016年底，由中华全国供销合作总社下属出资单位中农控股跟宜信联合发起成立的，我们自主研发了一款产品“慧种地”，实际上是从种植生产管理需求切入，希望利用科技的力量和我们多年在产业上的业务及网络沉淀，把产业链条上像黑盒子一样的种植环节，通过作业流程化、数据结构化等一系列操作，形成数字资产，让这些资产能够在产业链条上做一个释放。
大家可能不知道，我国西瓜种植面积占到全球西瓜种植面积将近70%，但只有0.1%的西瓜用于出口，所以说，大部分西瓜可能都被我们自己人吃了。一边，我们国家在苹果、西瓜、梨、葡萄、菠菜、番茄、黄瓜都是世界上最大的生产国。另一边，在消费升级的推动下，很多果蔬产品仍然依赖进口。从田间到餐桌这个链条上，存在极大的结构化矛盾，这些都在倒逼着渠道零售商、种植生产商做升级，尤其是在如何形成数量、品质更为稳定的供应能力这一问题上。
而作为核心环节里的种植经营主体，他们面临的问题是什么，没钱、种不出好东西，卖不出好价钱。而且最最核心的是如何种出市场真正需要的好的农产品，形成可持续的供应链能力，并以此为场景，让圈外的各种金融资金服务可以真正落地，发挥金融该发挥的作用。
基于这些了解。我们自主研发了一款软件，叫做“慧种地”，帮助一些农业新型经营主体管人、管钱、管事儿，从而将整个种植生产过程流程化、经验数据化、数据结构化。这些可以帮助种植主体做什么呢?最直接的，他们把为什么种的好，为什么种得不好的经验以有效数据的方式沉淀下来了。其次，他们也可以根据市场的需求，来安排种植计划(包括商品规划上的、资金使用计划、排产计划等)。最重要的是，我们有些客户基于3年的不断数据积累和优化，一方面，帮助他们挣到了钱;另外一方面也帮助他们在做规模扩大需要资金支持时，以此作为向金融机构融资的信用资产。
目前，“慧种地”签约服务1100多万亩种植面积，是我们国家目前自主应用面积最广、数据维度最丰富的种植管理系统，实时在整个系统上应用超过320万亩，主要是以北方马铃薯、西南柑橘和海南蜜瓜为主，服务作物品类72种，服务常年活跃客户将近1700多个，而且主要是以果蔬作物为主。因为相较于粮食作物，果蔬作物更需要精细化管理，需要通过管理来提升商品成品率，提升生产效率，即至少先解决种得好的问题。
■委员点评
浇灌“三农”，金融科技企业“水”该从哪里来?
过去10余年，以宜信公司为代表的金融科技头部企业做了很多卓有成效的探索，特别是利用金融科技服务实体经济，助力“三农”发展、精准扶贫，提高农业生产效率等方面的探索难能可贵，极大地弥补了传统金融机构很大的不足，也真正把金融服务实体经济的理念落到了实处。纵观这类公司面临的发展前景，几位全国政协委员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有几个思考，也是问题。”全国政协委员、中国证监会原主席肖钢向人民政协报记者讲述了他的思考。
一个要思考的问题是如何扶持这一类金融科技公司发展。“我感觉，现在还缺少‘最后一公里’，金融科技不是农信社或城市商业银行，按照货币政策传导机制，央行释放流动性出来，但这些‘活水’还流不到这些金融科技公司，影响了支持小微、扶贫、助农等力度。金融科技企业自身融资渠道并不多，这就面临资金上的困难。因此，迫切需要研究货币传导机制如何再往末梢传导一下，传导到专门从事普惠金融科技公司。”肖钢这样表示。
肖钢同时表示，应当研究财税优惠政策，支持他们更多发展小微扶贫助农贷款。
“我的一个看法是，如果中国没有一批金融科技与‘三农’能够结合起来的企业，谈金融创新、金融科技都是没有意义的，也站不住脚。而对于目前正在服务‘三农’的金融科技企业，可以考虑在税费方面进行减免。”全国政协常委、中国税务学会副会长张连起这样对人民政协报记者表示。
在张连起看来，有关农户贷款的事，国家担保基金数额很大，这里包括中央出的、也有各省出的，大多数在七八千亿元。这个基金就是用来解决农户贷款担保的问题。“但我依然期待，金融创新能够在信用建设、服务‘三农’方面让人有眼前一亮的感觉。诚然，金融创新要在发展与治理之间寻求一个度，但必须要有所突破。宜信的实践表明，金融科技助力‘三农’服务，不仅仅在于解决农户个人的资金需求，分布在农村的小微涉农企业也是一个庞大的群体，而满足这个群体融资需求的有效方式之一就是供应链金融。”张连起表示。
张连起建议，虽然目前网贷行业面临行业管制，但也要区分业务条线，有些是一定要停下来的，但有些是需要在严冬中慢慢孵化的，比如针对特定群体的信息中介。
“政协委员都是责任委员，因此我们很愿意听到一些金融创新服务‘三农’和小微企业的真招实招，比如金融科技企业在征信方面的专业化做法，专业就是特色，特色就会带来利润和前景，我期待金融科技企业能够更多地尝试助力‘三农’，以自己的实力，优化社会资源配置。”张连起称。
“金融科技企业做融资租赁时，需要进行数据收集和分析。同样，如果金融科技企业提供资产管理服务，客户也会看数据分析。因此我们发现，数据成为评判当前很多金融行为的重要依据。实际上，金融科技公司应该更多用数据说话，建立一个体系，提供更好的决策依据，而不是简简单单的模式创新。”在全国政协委员、恒银金融科技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江浩然看来，金融科技企业要用数据手段，保证贷出去的钱能收回来。传统手段已不够用，必须要辅助科技手段。
“当然，即便我们高度关注信用体系建设，但还是要抱着‘让子弹飞’的理念，先去做各种尝试，不要‘一刀切’，有些问题，就是要在发展中解决。”江浩然这样说。
